“这一年里,我等征兵筹粮筑城是为备战,主公好生修养,也是备战。”
云越见他这个主公被批评地蔫头耷脑,有点可怜,想悄悄替他说几句话。
谢映之不动声色看了一眼,就把他的话止住了。
云越恍然意识到,向来清雅温煦的谢先生也是玄门之首。言谈间已是不露声色的威仪。
谢映之道:“主公可还记得谋势与谋力之说?”
萧暥印象深刻:“谋力者胜于一隅,谋势者胜在全局。”
“主公今次私自离开别园,不与任何人招呼,又闯入碧游山庄,图一时之快,逞匹夫之勇。若因此遇险受伤,或损耗身体,乃至病发,影响的是大局。”
他声音清雅温和,却字字严厉:“胜于力,失于势,本末颠倒,孰轻孰重,主公思之。”
萧暥可怜巴巴:“我错了。”
又悄悄挑着眼梢瞄了他一眼,补充道,“以后不会了。”
他这个人向来自作主张,如果没有从军,他应该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游侠。就算是从军后,魏西陵一百多条军规,什么时候约束住他了?都是在踩线的边缘反复横跳,一遍遍挑战魏西陵的底线。
不过这一次,谢映之给这脱缰的野马套上了一道缰绳。
萧暥明白,他要做大事,就必须约束自己,他已经不是当年跟随魏西陵山间剿匪时那肆意张扬的少年。
若没有大局观,统一九州,结束乱世,就是一句空谈。
他还指望着天下一统后,还能过上几年、甚至十几年安逸恬淡的日子。可以优游岁月,陪伴少年轻狂时错过的人,弥补戎马倥偬间流失的时光。
他答应过魏西陵,也答应过太奶奶和澈儿,等到天下太平,他就回家。再也不远走了,再也不到处乱跑了。
谢映之见他黯然失神,明白他已经深刻认识错误了,于是温声道:“这些日子,我包揽府中内外事务,使主公无事可做,难免乏闷。”
萧暥:原来他知道……
谢映之道:“主公擅于骑射,便应该明白,修养这一年,就像张满的弓弦,正是蓄势待发之际,这个过程是忍耐,是磨炼心性,只有沉下气,才有将来一箭离弦的冲霄之势。”
萧暥暗暗佩服:他怎么能把游手好闲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?
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:这一年内,你就沉心静气,好好养身体,不要到处蹦跶,就当是蓄势待发的箭。
所以还是让他什么事都别管。他的唯一要务,就是养好身体。
“我今后的谋划也皆会与主公商议。至于议定之后,具体的事宜,由我等去布局执行,主公颐养身体,便是顾全大局。”
他好好养病,不仅是大势所需。也是备战的一部分。划重点:别添乱。
萧暥:“唔。”
心里又不着调了,以前觉得云越年纪轻轻的,像个老妈子,现在谢先生怎么也开始出现这个倾向了?
他陷入了深深的自省,他好像有把周围的人变成老妈子的潜在属性……
当然谢玄首也不是完全否定他今晚的战绩,还是秉着一向的客官公正。
“主公今夜也不是一无所获,金鳞貂的甲片可以制成护心甲,刀枪不入,骨骼可以入药。”
萧暥眼睛一亮:护心甲可以送给西陵!
谢映之无声看了他一眼,转而道,“蒙仲为一方豪强,此番春耕易种,必会阻挠司农署执行公务。今夜一闹,他的庄园也毁了大半。”
“他想当钉子户,我就给他原地拆迁了!”萧暥脱口道。
谢映之抬手擦了擦他那张花脸,回来脸都还没洗,只顾着吃了。
“今后主公也并非不能外出游玩。”
萧暥:还有戏!
他声音轻柔,却不容商榷:“但去哪里,何时回来,也要事先告诉我。另外不许喝酒,不许打架,不许犯险。”
言外之意,只有谢先生允许之处,萧暥才能去玩。他不允许的事,不能做。
萧暥心里又开始痒痒了:这岂不是能随便编?去哪儿,做什么,谢先生怎么知道?
当然,萧暥表示他只是想想,他是个自觉的人,以大势为重,他还挺有原则的。
“主公最好不要欺瞒,否则……”谢映之倏然起身,贴近萧暥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。
萧暥微一怔,顿时薄薄的耳垂都红了。
然后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威胁,连忙表示:一定老老实实向组织汇报情况,遵纪守序童叟无欺!
云越目光复杂:谢先生到底说了什么?
他心中各种念头此起彼伏,今晚要睡不着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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